文小叔说历史让历史更美更有趣更贴近生活 香君听了柳眉一竖,忙出声制止,说道:“相公不可!说的什么话?阮大铖何许人也,天下尽人皆知,阉党余孽,趋附权奸,寡廉鲜耻。上至耄耋老人,下至总角孩童,无不痛恨唾骂。天下都痛骂他,相公偏偏相救,这不是自绝于天下人吗?况且相公与复社诸公子志同道合,情同手足,岂肯为了一个奸佞之徒,断绝士林之路?” 说着,将头上佩戴的钗环,身上穿着的罗衫,凡是妆奁中所盛之物,俱都抛掷平地,气愤地说:“区区这些妆奁,原本放不到我眼里,岂肯为之侮辱名节!” 侯生满脸羞愧,说道:“好!好!好!这等见识,真是羞煞我堂堂男儿。香君真可谓是我的铮铮畏友,如果不及时警醒劝诫,差点使我沦落到不情不义的境地。危险!危险!杨兄休怪,不是兄弟不成全,难道我等的见识还不如一介女流吗?” 杨文骢一脸的无奈,叹息说道:“多说无益。现在的情形,正应了苏东坡的一句词,多情反被无情恼。既然香君却了妆奁,我也不再多说,就此告辞。”贞娘在一旁不无失落地说:“大义固然可嘉,只可惜了这些金银珠翠。” 然而在侯生眼中,香君却越发值得爱重了。有诗为证: 红粉重义却奁装,千金浪掷轻儿郎。 视奸如仇娥眉竖,冰心一片薄云裳。 一别两茫茫 侯生与香君在南京喜结连理,武昌镇却发生了一件大事。宁南侯左良玉的军队因为缺粮发生哗变,左良玉无奈之下,扬言就食南京,以稳定军情。南京方面震恐,兵部尚书熊明遇担心势态扩大,因知道侯生之父侯恂与左良玉有师徒情份,于是找到杨文骢,让他打通侯生关节,企望侯恂能修书劝阻。 这一天,侯生邀了柳敬亭,听他讲一些残山剩水、孤臣孽子的忠义故事。杨文骢急匆匆而来。侯生说道:“杨老兄来的正好,坐下与我一起听柳老讲的好平话!”杨文骢面带忧容。说道:“什么时候了?还有心听柳老头聒噪!大事不好了!”侯生问道:“出了什么事,值得你杨老兄如此惊慌?说出来,我等也好替你开解。” 杨文骢急饮了一杯酽茶,说道:“侯兄还不知道么?宁南侯左良玉扬言要到南京就食,明为就食,实则另有打算,恐怕有窥伺之心。本兵熊明遇无力阻挡,又怕宁南侯占据了南京不走,知道尊父与宁南侯有师徒情谊,才让我来求侯兄。恳请侯兄从中周旋,让尊父修书一封加以劝阻,宁南侯必当退却。” 侯生说道:“事关南京危亡,家父一定不会坐视不管。只不过家父罢居林下,就是肯修书,宁南侯也未必听的。况且南京往返归德三千余里,远水不解近渴。还须从长计议。” 杨文骢一听也是这个道理,不过眼珠一转计上心来:“侯兄向来侠义热血,如此危机关头,岂能袖手旁观。目下情况紧急,不能以平常事待之。俗话说,欲成大事,不拘小节。侯兄何不代父修书一封,先行劝阻,后在禀明尊父,料也无妨。” 侯生说道:“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,应急权变,倒也可行。”说着,操笔研墨,略作沉思,须臾之间,写就了一封劝阻书信。杨文骢看了,连连称妙:“好文笔!侯兄高才雄文写的激切婉转,入情入理,料那宁南侯没有不退兵的道理。还有一件事,如今退兵的书信有了,却少一个赶往营中下书的人。” 柳敬亭这时一拍胸脯说道:“总有我老柳的用武之地。下书之事就交给我老柳头走一遭吧!管保马到成功。”杨文骢担忧地说:“柳老肯去下书,精神固然可嘉。只是前往汛地(军营驻地),少不了一路上盘诘,如何瞒哄得过?尤其是左良玉军容严肃,山人游客一概不许接近行辕,更不用说擅入了。”柳敬亭说:“忒小看了说书人。虽说不会十八般的武艺,随机应变的嘴头,左冲右挡的膂力,却不输人。侯公子与杨老爷且敬候佳音。” 柳敬亭夺过杨文骢手中书信,往怀里揣了,头也不回地径自去了。杨文骢说:“没想到说书人关键时刻倒能派上用场。”侯生叹道:“杨兄此言差矣。柳老乃是我辈中人,说书不过是其馀技,聊以糊口度日而已。”杨文骢心中钦佩,告辞走了。 到了左良玉营中,柳敬亭凭借三寸不烂之舌、一颗计谋百出之心,竟把左良玉劝得真就不往南京来了。不仅如此,还敬重柳敬亭人品技能,留在营中早晚请教闲聊。原来,左良玉本没有不轨之心,又见侯生代父写来的劝阻书信,便罢了就食南京的念想,再从别处计议。 兵部尚书熊明遇松了口气,但左良玉手中握有兵权,说不定哪一日还会卷土重来,因此召集各处督抚与南京城内大小文武,商量着筹措一些粮饷送到左良玉营中,一来安抚军心,二来杜绝左良玉的窥伺之心。其实,左良玉没有是心,但树大招风,难免招人猜忌。 这时候,凤阳督抚马士英、罢居南京的阮大铖、杨文骢、漕抚史可法等前来与会,本兵熊明遇还未到,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时局。只听史可法问道:“本兵熊老先生怎么还未到?”侍从回答:“今天奉了旨意,往江上点兵去了。”史可法说:“可知时事维艰。”杨文骢劝慰说道:“老先生不必深忧。左良玉乃是侯司徒(指称侯生之父侯恂)的旧卒,昨天侯公子已代父下了劝阻之信,料必当成功的。”史可法赞道:“多亏了杨年兄从中奔走周旋。” 阮大铖听了这话,阴阳怪气地说:“这我倒没听说。只听说左良玉欲就食南京,是因为有个内应相勾结。”众人听了都惊讶无比,忙问:“哪个?”阮大铖说:“就是侯司徒的儿子侯方域。”史可法摇头置疑:“怎么可能?侯公子乃是在下的世兄,复社中的大才子,向来侠骨铮铮,岂肯做出这等不义之举?”阮大铖佯作哀叹:“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。老先生有所不知,侯方域与左良玉交往深密,常有书信往来。若不将此人除掉,将来势必为患。” 难怪古人说,宁肯得罪一千君子,也不得罪一个小人。只因侯生与香君拒绝了阮大铖的妆奁,又不肯为其调节与复社的紧张关系,阮大铖衔恨在心,日夜伺机报复。如今更是诬蔑左良玉要就食南京,乃是出于侯生的勾结,居心何其歹毒! 一向与阮大铖交好的马士英也在一旁恶狠狠地说:“圆老说的有理,何惜侯方域一人的性命,而让满城百姓生灵涂炭?”言外之意,便是欲置侯生于死地。史可法不以为然,打断马士英的话,说道:“这也是莫须有的事情。况且阮圆老是罢职闲居的人,国家大事不可乱讲。这样的集会不参加也罢了,我营中杂事甚多,就此别过!”说完,拂袖走了。 阮大铖指着史可法的背影,对马士英说:“我还没说什么,怎么就拂袖而去了?我的话并非凭空捏造,听说前几天还托说书的柳麻子送了封书信去。信上写的什么,大概只有他们二人知道了。”杨文骢说道:“圆老多疑了。敬亭前去送信,乃是受了小弟所托。写信的时候,小弟就在旁边,内容尽知,倒也恳切激昂,如何有勾结之嫌?” 阮大铖闪烁其词:“这……你如何晓得,信中都有字眼暗号,外人哪里看得懂?”马士英目露凶光:“如此说来,侯生确实可恶至极,这样的人该杀,待我回去,差一拨人马拿他下狱,仔细审问。”阮大铖得意地说:“如此甚好。如此甚好。”二人对视,哈哈大笑不止。 杨文骢知道阮大铖挟私报复,心中不忍,先一步回去给侯生送信。彼时,侯生与香君正在一处学曲演腔,见了杨文骢行色匆匆而来,便问:“杨老兄这么晚了,还有兴致到院中闲游?”杨文骢一摆手:“什么兴致不兴致,塌天大祸来了!”侯生与香君俱吃了一惊,忙问:“出了什么事?”杨文骢拣着关键的话说:“阮圆海为了报复你和香君却奁一事,竟当着诸位督抚的面,说你与左良玉有旧,常有私信往来,是他就食南京的内应,要派兵拿你呢!” 侯生听了,仿佛晴天霹雳,不知如何是好。贞娘在一旁便说:“事到如今,只有趁早远走高飞的好,一旦落入奸人魔掌,不会有好结果的。”侯生愁肠百结:“跑倒是跑的,只是与香君新婚燕尔,正在恩爱情浓之时,如何舍得?”香君正色说:“相公一向豪侠男儿自居,如何大事临头,反倒学儿女情态,优柔寡断?”侯生惭愧:“是,是,香君教训的是,但不知跑去哪里?” 杨文骢思忖半晌,才说:“据我观察,阮圆海厚诬公子,马士英冷言冷语,与之一唱一和,多有配合。倒是史可法老先生,相信是个莫须有的罪名,且说与你有世交情谊,如今投奔史公,方可保全。”侯生说:“史可法倒是家父的门生,又是铁骨铮铮的好汉,我这就去投他!”香君眼中含泪,说道:“待奴为你收拾行装。” 明日更精彩 特别提醒:美好的一天结束啦,喜欢文章的小伙伴们别忘记点击文章右下角“在看”两个字并分享朋友圈哦。 纳兰秋
|